《我彌留之際》的生命啟示
講師/記錄:邱瓊慧
課程日期:111.11.01
「你認為構成家的主要因素是什麼?」、「除了成員組成、經濟結構等因素,還有什麼是構成家的要素?」、「家的內在構成重要的要素是什麼?」,彼此的答問推至「構成家的內在的重要要素是『愛』!」反思一問:「摧毀家的結構是因為『愛』的消失,愛如何消失呢?」從「愛」字結構而論,「若無『心』推己及人,就談不上『愛』,家,就會失落愛的靈魂徒留軀殼罷了。」
再問:「親人彌留或過世,我們最先縈繞的念頭是什麼?」當然是「自問可以為對方再做些什麼!」或是「許下承諾,讓親人安心離世。」
經由提問,我將《我彌留之際》聚焦於家庭結構的瓦解及生命遭遇的處遇。
依本德倫家成員的生命經歷簡述開始。小說依人物分章節,出現最多次數的是二兒子達爾,如果對母愛是一種依恃,那麼,達爾從小是孤寂失恃的,敏感、孤獨、偏執,具有非常的想像力和洞察力。達爾是小說最主要的敘述者,許多不為人所知的秘密,如:杜威•德爾的懷孕,朱厄爾是私生子的事實等,都是通過他的話語顯現出來的。炎熱的夏天,四天後棺木散出的臭味引來一群群的禿鶩,所經之處,行人側目,鄉鄰咒罵,連警察也出面干預。達爾放火燒掉棺材,企圖結束這次荒誕的旅程,但目的沒有達成,卻燒掉了別人的倉房。之後,達爾被送入了精神病院。他的過激行為導致他被現實擊敗,不能與其他人一起享受生活。
卡什是長子,擁有安靜、沉穩、忍耐的性格,母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他都會放在心上。當聽到艾迪說如果有肥料她就試著種花,他馬上「就拿了只烤麵包的平底鍋到馬棚去裝了滿滿一鍋馬糞回來」,讓母親種花;在艾迪彌留之際,他一絲不苟、不分晝夜的趕製棺材,想為母親「帶來自信,帶來安逸」。卡什逆來順受的性格讓他失去衡量真相的能力,接受父親用水泥固定受傷的腳,導致鋸斷腳的結果;應和父親與妹妹也認為達爾是瘋的。
朱厄爾是老三(艾迪與牧師的私生子),從小得到母親最多的關愛,許是這份偏愛,讓他不敢將愛自然流露出來,反而表現桀傲不群的樣子,然而,他對母親的愛是摰熱的,當母親棺木淹沒水中、陷入火海,朱厄爾都扛起救獲的責任,化險為夷,還賣了視若生命的馬以換拖車的騾子,讓母親得以入土為安。
杜威•德爾是唯一的女兒,在面對母親死亡的同時,她也預備去城裡墮胎,欲以另一死亡掩蓋羞辱,甚至通報達爾放火以免走漏她懷孕事實,她不僅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被騙玷辱,她的行事全然出自無知及恐懼,更多來自無所依恃的孤獨。
瓦達曼是老么,是弱智的孩子。作者似乎有意透過非一般人的角度讓人世真相赤裸展現,《喧嘩與騷動》班吉如「一面道德鏡子」的作用,而瓦達曼則是引出實話實相的作用。瓦達曼問「我的媽媽是魚,朱厄爾是馬,達爾呢?」引出達爾說出「我沒有媽媽」的孤寂真相;杜威•德爾牽著他走往墮胎的藥房,顯現她的無助與恐懼;達爾放火的事實也是瓦達曼看見並說出的。
如果將手掌比成土壤,五根手指是生長的植物,那麼,本德倫家的5個孩子他們是在缺少愛、溫暖的瘠土生長,各個患了「營養不良症」。安斯常將「上帝」、「愛」掛在嘴邊,實際上是一位懶惰、自私、虛偽、冷酷的父親,語言是他的面具,語言的背後總藏著他自私的目的。送葬回鄉是承諾也是目的,是欲配上假牙、找到新歡的目的。安斯是一位缺席的父親。
艾迪是本德倫家5個孩子的母親,她謹記一句話:「活著是為了永久死亡作準備」,這虛無的話語出自她父親之口,可想而知,她的成長亦是貧瘠的,結婚後失去自由失去愛,她只能活在「等死」的日子裡,她要求丈夫安斯在她死後運回杰弗生與娘家人葬在一起,她是一位缺席的母親。艾迪的生活一定是充滿悲苦,但是艾迪將黑暗活成了「黑洞」,將依恃她的孩子們的人生吸陷其內。不禁慨歎問著:如果,如果讓艾迪再活一次,她會如何選擇呢?
這真是一程失落與死亡的歷程。
1955年福克納訪問日本時,有人問他為什麼要把人寫得那麼卑劣。福克納回答說:「我太愛我的國家了,…..我必須把邪惡的方面告訴人民,使他們非常憤怒,非常羞愧,只有這樣他們才會去改變那些邪惡的東西。」這樣的寫作動機頗同魯迅一氣的。然而,福克納的小說是具現代小說寓言風格,讓讀者以自身經驗產生聯想人類共同的議題,並不是單單寫美國南方園莊農民生活樣態。
今日我們再讀經典《我彌留之際》,讓我們沈澱省思生命的創傷,如何不將黑暗變成「黑洞」呢?也許提醒自己「與其詛咒黑暗,不如點亮燭光」吧!靜定思考聖嚴法師的扣問:「在你這一生之中,你究竟是為什麼而生?」 「在生命的過程中,你在做什麼?」
這是經典文學帶給我們的生命禮物。
● 2021年高雄文學館始與在地單位高雄第一社區大學合作辦理文學閱讀課程至今。藉由社大講師邱瓊慧老師每一學期精心的課程策劃,利用每周二兩小時的時間,帶領學員認識與討論從2021年的臺灣在地文學作品到2022年進到經典文學系列,拓展文學閱讀的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