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日期:2018/07/14~
活動地點:高雄文學館
主辦單位:高雄文學館
▋講題:民間譚工作坊「炙手可熱——帶來炎熱的日常物件」
▋講師:楊雨樵
▋時間:2018-07-14(六)14:00-16:00
「數學上極偉大的進展之一--負數及負數運算的導入,
竟不是某一個人自覺的邏輯思考的創造。
相反的,它的緩慢的、有機的發展,是與事物廣泛地打交道的結果,
所以幾乎像是字母記號的運算把負數交給了人。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人才有了理性的認識,
知道業已發現了某一正確的,與嚴格的邏輯相容的法則。」
--Felix Klein,《 Elementary Mathematics from an Advanced Standpoint》
讀到這一段描述文字,覺得恰好適用心目中民間譚對世界的運作:緩慢、有機,人類和世界萬物打交道……原本,面對未知,人們可能需要更具體的線索來捕捉想像。但請讓我冒險,用更陌生的事物解釋陌生事物,將這段話作為迷宮的入口。以下,是高雄文學館第一場民間譚工作坊:「炙手可熱——帶來炎熱的日常物件」活動記錄。
❑日常生活(器物)的發現
日常生活,是我們被親近的事物、空間包圍的整個過程。
也許是因為人在速度的守恆中,具有漸漸習以為常的特性。我們對於日常靠近的人事物,會漸漸對它們的視而不見,即使喜歡的事物,也可能變得麻木無感。但是,文學的意識,往往就在對生活保持敏銳的蛛絲馬跡中誕生。
邀請民間譚講述者楊雨樵的時候,高雄文學館提出兩個核心理念,一是希望圍繞本季的「虛實之夏」主題,二是想透過民間譚「提升文學和生活的黏著意識」。
這天的民間譚,我們就從一杯瓶裝水開始。
這是什麼?這是水。但是,這個物件第一個給我們的印象,並不是水。當水被裝在塑膠瓶子裡的時候,我們接收到的,是這個杯子的材質和與它帶來的暗示。使用塑膠瓶裝水和熱杯裝水,傳遞的訊號就不同。就像現在,我們處於文學館一樓的空間,我們接收到甚麼訊號?這個空間充滿羽毛,於是令人感覺溫暖,而羽毛被人類使用來作為保暖的功能,並不是很新穎的事情,而是幾千年以來都是如此。
❑口傳心碑的故事結構
我們可以從民間譚中發現它有運作程式,比如特定的重複,或者,經常出現固定的類型故事,像神奇故事,動物故事。有時候,動物故事又分為,故事中有動物角色,或者是主角是動物,但以人的形象呈現,只在必要的時候,發揮動物的特性,例如就揚起翅膀飛走,或是潛水。或者,故事中的「老三」,總是做出不同的選擇或反應,帶動故事的發展和延伸。
再舉「笑譚」為例。現在經常反覆聽到很久以前,也許是國小的時候就聽過的笑話,那些笑話換了主角的名字,但是保有相同的劇情。又或者,有些笑話是透過語言結構讓人發噱。這些也都是幾百年來,形塑出來的笑話結構。
如果說民間譚有甚麼共同特色,那就是無論流傳的地區,它開頭一定是一個迷糊仗:像「有或沒有,就有這樣的事……」或者「我雖然講話,但我無意說我講的話為真」。像這樣,它具有不受時空限制、讓聽故事的人得以無條件進入的效果。
❑讓人覺得炎熱的物件
回到今天的主題:「為什麼有些東西讓人覺得炎熱?」
活動引言曾經提到:我們要從每個人的日常生活中出現的物件著手,有些東西因為具有加熱功能(例如電鍋),或者為了要發揮特定功能而需要排熱(例如冰箱散熱器)。這些東西,雖然誰都知道「會熱」,不過,這些物件可不是單單「會熱」而已。這些物件在設計上,在使用的材質上,都必須要協助其「會熱」的功能順利發揮才行。又,除了「實際上在發熱」的東西會熱之外,有些東西「光看到就熱了」。……為什麼有些東西,看到就覺得涼了一點,覺得好像有風在吹;相反的,有些東西,光看就覺得好像渾身都泡在油裡?
為了獲悉前者,我們可以先觀察自己的身體,哪個部位會讓我們意識到它能夠發熱?首先是「嘴巴」。
為什麼想到地獄,想到地獄之門,在繪畫中經常會呈現出一個張口的樣子?因為一旦想起通往地獄、通往焚燒,口部很容易讓我們意識到它就是一個有熱氣朝反向噴出的通道。所以我們可以通過口的形狀,感覺到炎熱,也會聯想到從口部噴出火焰。另外,鬍子,也會讓人感覺到炎熱,除了毛髮本身的溫暖,也因為會覺得熱,和火焰的質感分不開,而火焰的形狀,和火焰經常分不開,而火的曼妙,火舌的形狀,以及所有相關聯的形狀,例如蛇吐信,那細長而左右扭動的樣子(稱為美拉美拉),都會強化覺得熱的感受。
現在,要來分享一個民間譚,裡面就有好幾個炎熱的象徵,讓我們來聽這個……「大歲之火」的故事。
"……森林裡那七個鬍子像掃把的老先生說:我們生火,是因為大哥過世了。如果你願意一邊背著屍體,一邊照亮他死去的路,我們就可以把火種借你。……"
再來,還可以注意另外一種比較抽象的聯想。
從火的明亮和溫度,火的顏色,我們也會發現熱。例如,哪吒,形塑的過程,充滿了和火有關聯的物件與象徵,他的衣物,他的法器,他的風火輪,以及他的象徵:蓮花的形狀,紛紛都能遞移到他三昧真火的化身。在某些民間譚中,會提到,他們用紅布矇住某些角色的眼睛,作為惡作劇,被紅布矇住眼的,就相信世界發生了大火!所以,即使是抽象事物,也有可能,下面,就要講一個有關「光頭」的民間譚。
"那時候啊,馬的脖子長,長頸鹿的脖子短,鳥在地上走,獸在天上飛……
鐵腿老公公在他的舌頭上扎了70針,就消失了。
……他聽鳥說,國王的頭裡有蜈蚣。那怎麼辦呢?得把國王的頭髮剃光,抹上油……
走著走著他遇到第一個人,在路邊拋著山玩,
又遇到一個人,趴在地上聽地底十個國家戰爭的聲音,
還有一個人,吸乾了河又吐出來……"
我希望你們可以注意到,民間譚使用了哪些敘事技巧,哪些物件的揀選與比擬,使得所有傳播該故事的人都能感同身受呢?而這些設計,這些材質,在那些民間譚中,又是怎樣被認識呢?有時候,我們會在民間譚中汲取到非常新鮮的東西,回到生活,就有機會重新發現,我們就是不斷製造這些人類日常的人。
❑問答時間
Q-1:民間譚故事是怎麼來的?
A-1:民間譚來自世界各地,它的採集辦法也是一種專業,坦白說,如果真的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要額外開一堂正式的課來說明才行。
Q-2:文學和民間譚有什麼關聯?
A-2:民間譚與一般熟知的寓言故事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民間譚不會包含任何教訓。為什麼不說出教訓呢?因為一旦鎖定具體的教訓,一個故事就變成只傳遞了有限的智慧。講故事的人智慧有限,但是聽故事的人潛力無限,包藏在世界本身的智慧,並不會限制人們去體會自己能夠體會的。文學也是如此。
Q-3:我們能不能透過民間譚學習語言?
A-3:收集民間譚的過程,的確會接觸到世界上各式各樣的語言。我認為關鍵是,不要對語言有所謂難易度的分別,只需要專注在你接觸到語言的位置去認識就好。如果透過民間譚學習語言,就會認識語言的這種樣貌,而透過別的管道,就會學到別的,學習語言並不一定要像國中、國小那時,從問候、單字開始。
Q-4:如果沒有教訓,講故事的人,有沒有更好的記得民間譚的方法?
A-4:除了如前面講過的,民間譚還是有它的「程式」。更重要的是,它有一個「本來就是如此」的感覺。所以記得民間譚與其說是用劇情,不如說是,每一個銜接的發展中,我都確切感受到「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盡可能地把它陳述出來。
❑F編採訪X民眾回饋
因為這是第一次舉辦民間譚工作坊,講師難免要帶入民間譚相關的專有名詞解釋。很好奇讀者會不會覺得這樣的訊息太硬呢?另外,也有很多第一次接觸民間譚的讀者,你們覺得講者表現如何?第一次聽民間譚的感受是什麼?
A:因為不熟悉民間譚的運作,我很容易故事到了後面,就忘了前面。最後幾乎想不起來整個故事到底說了什麼?主要的焦慮還有,忙著跟故事的劇情,完全忘了主動去和主題(熱)聯想。我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是,民間譚和文學的關聯是什麼?也許我有點偷懶,真的很希望講者可以直接幫我做聯結?
B:印象最深刻的是講者講故事的方式很陌生!他開始講故事的時候,會和前面解說的時候判若兩人欸~但是可以感覺到講者是很會講故事的人,因為實在不可思議,這麼長的故事,到底要怎麼一氣呵成,完全記得?
C:已經長期追蹤楊雨樵老師民間譚,近期有觀察到老師對民間譚講述,漸漸作出一些突破和改變。像高雄文學館這場,他會搭配不同主題重新整合民間譚故事,解說的時候,提出的聯結也會不同。之前,雨樵老師主要在台北舉行民間譚講座,為了不要錯過每一場的些微差異,只好特地從台北下來聽囉!
▋其他場次預告
8/04,14:00-16:00
乾濕交關——夏季的風雨太陽
報名表單:https://lihi.cc/j4Spo
▋虛實之夏●主題介紹
高雄文學館7-9月,從夏季炙熱到情緒失控,從體溫到心理,令人分不清真假的感官刺激為核心主題,邀請各方文字工作者、翻譯工作者、民間譚講者、獨立出版社帶來文學、藝術的不同視野,一起進入【移轉路徑】、【文化造境】、【後製任務】、【變形對接】四種不同相位的虛實交錯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