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青年文學獎」 每年都會在得獎公告後,邀集評審舉辦公開的交流會「評審面對面」,讓創作者能夠親耳聽到評審講評,並針對創作者對於創作之路上的疑惑和困擾提供參考與解析。講題︱高概念、觀點超越與讀者信任——談短篇小說的基本策略
時間︱11/23(六)16:00-17:30
講者︱2024年短篇小說類評審_李奕樵、邱常婷、張桓溢
地點︱李科永紀念圖書館B1多功能教室
紀錄︱鄭晴芬
對於「短篇小說」的評審思索
針對短篇小說16-18歲組與19-30歲組評審標準,三位評審分享了他們的觀點與重點考量。評審李奕樵強調小說的娛樂性,並以三大標準評分,其一是「核心關懷」,小說需有獨特觀點,提出問題並提供解決方案,避免空泛或無創新價值的主題;其次為「敘事技巧」,開頭與結尾影響閱讀體驗,需流暢吸引人,避免冗長或無結構的敘述。最後是「語言腔調」,需反映當代語言變遷,讓讀者有時代感,並能貼合現實與未來。
評審邱常婷則將比賽視為競技場與展演場,評審時優先關注「語言通順」,包括基本語法與標點正確,避免錯字影響閱讀。其次為「選題與核心精神」,她認為小說應呈現真實感,反映作者的生命經驗與重要主題,而非僅追求華麗詞藻。最後是「冒險精神與節奏掌握」,鼓勵參賽者突破舒適圈,敢於嘗試與創新,即使作品尚未成熟也能展現潛力。
評審張桓溢則區分不同年齡組的評審標準,在16-18歲組部分,他側重「基礎寫作能力」,包括細節的運用來引導讀者進入故事、敘事邏輯及段落連貫性,以及故事完整度與讀者的連結。19-30歲組則在基本寫作能力之上,更重視「結構與層次」,掌控敘事節奏,使故事能夠觸動讀者。以及文字流暢度,以提升閱讀體驗。再來是「思想深度」,需展現對主題的深入理解,而非僅是元素拼貼。整體而言,16-18歲組更注重基礎敘事能力,而19-30歲組則要求更高層次的技巧與思想深度。
如何提升讀者對小說的信任感?
在小說創作的領域中,如何獲得讀者的信任是一個關鍵問題。小說家需要在短時間內讓讀者卸下戒心,使其能夠沉浸於故事之中。多位作家與評審針對這一問題,分享了他們的見解與策略。
李奕樵認為,讀者在面對小說時,猶如一台可能會受傷的電腦,對陌生的程式(小說)充滿戒心。因此,小說家的首要任務是「建立權威」,讓讀者願意將信任交付給作者。一旦讀者接受了作者的敘述方式,便進入了「執行力與受眾挑選」的階段——作者須清楚自己要傳遞的內容,並確保目標受眾匹配。
在短篇小說競賽中,開頭的一兩百字尤為關鍵,必須迅速吸引讀者,讓其產生情感連結或美學上的愉悅感。他提及《鬥陣俱樂部》作者恰克·帕拉尼克在《鬥陣寫作俱樂部》中強調的三大要素:「張力」、「授權」與「語言」,其中「授權」即是獲得讀者信任的核心。
李奕樵進一步指出,小說應召喚讀者的感覺,並減少閱讀的「成本」——不讓讀者產生困惑或不適,從而提升其幸福感。如果能做到這一點,作品便能進入競賽的複審階段,因為大部分創作者往往無法顧及這些細節。
邱常婷則認為,小說創作者需區分兩類讀者:文學獎評審與一般大眾。評審的閱讀期待與一般讀者不同,參賽者須冷靜思考作品如何展示自身的優勢,而非純粹追求自我表達。評審閱讀時,首先關心作品是否能滿足其預期,若不符預期,信任感便會下降。
對於一般讀者,邱常婷觀察到現代讀者愈發追求「真實性」,若情節顯得虛假或不夠嚴謹,讀者可能會感到被欺騙,進而失去信任。因此,未來小說的發展趨勢或將更重視田野調查與真實經驗的揭露。她也引述高翊峰的觀察,指出當代創作者更傾向於「揭露自己的生命經驗」,這與文學獎作品中魔幻寫實小說減少的趨勢相呼應。
張桓溢認為,小說的每個事件、畫面與行動都須經受讀者的質疑,創作者需逐步說服讀者:「這可能發生」。這是一個不斷建構與解釋的過程,讓讀者相信故事的合理性。他進一步強調「現實的現場」的重要性,認為小說的真實性來自於對現實元素的藉取與轉化。有效的小說能夠將主觀觀點包裹於真實細節之中,如同「最有效的謊言是建立在大量真相之上」,小說的幻術亦然——透過共同經驗(如「海是藍的」)來建立共識現實,使故事更加可信。
他也認為在文學獎場域中,寫實小說更容易取得評審信任,因為其較少涉及說服讀者接受超現實設定的過程。而對於奇幻與荒謬題材的小說,作者則需要付出更大心力來建構合理的世界觀,確保故事內部的邏輯一致性,使讀者能夠進入這個虛構的世界。小說家在創作時,需透過建立權威、召喚讀者感受、貼近現實經驗,以及維持故事內部的邏輯一致性,來提升讀者的信任感。文學獎評審與一般讀者對小說的期待有所不同,參賽作品需針對特定讀者群進行調整。同時,小說的「真實性」與「可信度」將成為未來寫作趨勢中的關鍵課題。
類型小說在文學獎中的拿捏
在文學獎評選中,類型小說的投稿往往面臨尺度拿捏的問題,特別是涉及「敘述性詭計」的作品。參賽作品〈鏡子裡的兇手〉雖最終未能獲獎,但卻是一個值得討論的案例,它透過多重翻轉來操控讀者的期待。評審邱常婷認為,該作品的敘述性詭計與讀者信任息息相關。小說利用翻轉技巧,讓讀者先相信兇手是A,接著再翻轉為B,甚至最終推翻一切,讓兇手變成C,或根本沒有明確答案。這種層層反轉的設計固然能帶來懸疑感,但若過度使用,反而會讓讀者疲乏。
她指出,讀者即使知道自己正在被作者玩弄,仍然希望在最終能得到某種收穫。然而,但如果在多次翻轉後,尚未能提供令人滿足的結果,可能與篇幅限制有關。如果這樣的敘述性詭計能在更長的篇幅內鋪陳,讓讀者有時間適應與消化每次的轉折,那麼讀者的信任感與期待便會隨之增強。
評審張桓溢則從敘述性詭計的核心原理進行分析。他提到,這類手法最經典的案例之一,是波赫士在《虛構集》中的〈刀疤〉。小說中,敘述者與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男子對談,聽對方描述傷疤的來歷。然而,故事結尾揭曉,這名敘述者其實正是刀疤的主人。這樣的不可靠敘述者,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完全被引導,而當真相揭曉時,便能帶來強烈的震撼感。
張桓溢指出,敘述性詭計的成功關鍵在於「可反轉性的經營」——當不可靠敘述者的真相被揭露時,讀者應該能夠回顧前文,發現其中的線索,並認為一切合乎邏輯。如果作者能夠確保故事前後邏輯自洽,且敘述細節縝密,那麼翻轉的效果便會更強烈,讀者不僅會感受到被「欺騙」的震撼,也會從破解謎題中獲得快感。
類型小說的特色在於強調情節與敘事技法,而這類手法在文學獎中常需更精細的調整,以確保作品符合評審對於小說完整性的要求。無論是翻轉敘事還是不可靠敘述者,核心仍在於讀者的信任感與滿足感。一部成功的作品,不僅需要在情節上製造驚喜,也必須確保邏輯嚴密,使得每一次翻轉都能讓讀者信服。
短篇小說與長篇小說的界線:何時該擴展篇幅?
在創作小說時,作者常會面臨一個問題——這個故事適合短篇還是應該發展成長篇?針對這個議題,評審李奕樵與邱常婷分享了他們的看法。
李奕樵認為,當小說的架構超出短篇能夠承載的範圍時,就不適合寫成短篇。他提出一個簡單的作法供新手參考——將小說的每個場景視為論說文中的陳述句,並計算篇幅的合理分配:「一篇一萬字的小說,大約可以有十三個陳述句,每個陳述句約六百到八百字,太長會降低效率,太短則可能略顯侷促。」此外,他指出短篇小說的主要角色數量應該有所控制:「一萬字的小說,最佳的主要角色數量大約是兩到三個。」他舉例曾看到一篇投稿,時間跨度較長且角色豐富,雖然誠意十足,但人物與情節分配過於分散,導致讀者難以建立深刻印象。
邱常婷則提出三種短篇小說難以支撐、應該發展為長篇的狀況:第一種是科幻奇幻類題材,此類作品需要大量篇幅鋪陳世界觀與設定,往往僅是描述背景就已耗費數千字,難以在短篇內完整呈現。第二種是「過於複雜的情感描寫」,當作品需要鋪陳眾多角色間的情感,或者作者習慣使用大量對話,便容易超出短篇的篇幅限制。邱常婷建議:「減少對話量,專注於核心情感與劇情。此外,角色數量以一至三人為佳,而第一人稱是較好的敘述策略,因為即便不使用對話,仍能有效交代角色的情感。」第三種則是「未盡的故事」,有些短篇小說雖然已經完整呈現角色關係或劇情,但因篇幅不足,無法支撐作者所構築的豐富情感與世界觀,這類作品更適合發展成長篇小說,以充分展現其潛力。
綜合而言,短篇小說講求精煉與專注,當故事的情節、世界觀或情感鋪陳超出短篇的承載範圍時,便適合轉化為長篇。透過適當的篇幅控制與角色設定,才能讓故事真正發揮其最佳效果。
愛的語言無處不在,愛情小說如何在文學獎殺出血路?
愛情題材向來是文學創作中的經典主題,但要在競爭激烈的文學獎中脫穎而出,卻是一項充滿挑戰的任務。評審們對於愛情小說的接受度如何?創作者該如何突破框架,使愛情書寫不流於俗套?
評審邱常婷認為,在文學獎中書寫愛情題材是一件「危險的事情」,甚至不是一個理想的策略。她指出,愛情小說往往需要大量篇幅來描寫角色關係,而短篇小說的字數限制可能難以承載這樣的鋪陳。因此,想要在文學獎中突圍,作家需要透過其他題材來淡化愛情元素,或者將其深藏於故事之中,使其超越單純的愛情層面。「如果真的要寫愛情,可能要放更嚴肅一點的題材進去,或是把這種羈絆藏深一點,甚至是超越愛情,」邱常婷表示。她強調,成功的愛情小說應該兼具情感深度與社會意涵,而不只是單純的戀愛故事。
評審張桓溢則認為,愛情小說在文學獎中的存在方式往往是「隱而未現」的。他觀察到,近年來得獎的作品多半是透過與其他題材的結合來呈現愛情。例如,在林榮三文學獎中,與愛情相關的作品通常涉及同志情感、女性身體經驗,或是透過不同的社會議題來包裝愛情主題。「同志的情慾或女性的經驗佔愛情書寫的大宗,可能是因為這些題材曾經被排除在主流異性戀的情感模式之外,因此反而能夠提供一種新的視角來探討愛情,」張桓溢說。他指出,現代社會的開放環境讓傳統愛情故事的衝突變少,例如約砲、一夜情變得普遍,道德批判減少,甚至交通與網路的發達,也降低了愛情中的阻礙。因此,許多當代作家必須透過「非異性戀視野的情感模式」,來轉移那些已在現代愛情中逐漸消失的矛盾與戲劇張力。
張桓溢認為,想要在文學獎中以愛情小說取勝,關鍵在於對愛的詮釋必須更深入、透徹。他建議創作者可以結合社會學、心理學等角度,對愛情的價值進行更深層的剖析,而不是僅停留在傳統的甜美或悲情敘述。「愛情小說不是不能投,但如何抵抗媚俗,才是寫作者必須特別注意的,」他強調。作家應該在思想層次上著墨更多,讓愛情書寫擁有更廣闊的視野,才能在文學獎的激烈競爭中成功突圍。
愛情是永恆的主題,但如何使其在文學創作中保有新意,並在競爭激烈的文學獎項中佔有一席之地,仍然是每位寫作者需要面對的挑戰。透過與其他題材的結合、對當代情感模式的探索,以及更深入的思考與剖析,愛情小說仍然有機會在文學獎中發光發熱。
高概念在文學作品中的應用
近年來,「高概念」成為文學創作中的一個關鍵詞,尤其在小說與影視作品中更為常見。所謂「高概念」,源自美國好萊塢文化,指的是用一個簡潔而有力的核心敘述來概括整部作品的故事主題。這種手法能夠迅速吸引受眾,使其對作品產生興趣。本文將透過參賽小說〈乳房人〉的討論,探究高概念如何在作品中執行,並分析其對讀者與評審的影響。
評審李奕樵指出,高概念的核心在於用一句話概括故事的精髓,例如九井諒子的《迷宮飯》,其核心概念便是「一群冒險者在奇幻世界中獵殺怪物並烹調食用,一邊前進的故事」。這樣的設定能迅速抓住讀者興趣,使其對作品產生期待。然而,並非所有成功的作品都能夠以一句話概括,例如《JOJO的奇妙冒險》或《電鋸人》等,這類作品更依賴於複雜的劇情發展與角色塑造。因此,高概念並非文學創作的必要條件,但若能有效運用,將成為作品的一大加分點。
以朱宥勳的《以下證言將被全面否認》為例,該小說以「台灣未來發生戰爭後,普通百姓如何面對」為核心,透過簡單的設定,引導讀者快速進入故事情境。對於參與文學獎競賽的創作者來說,利用高概念能夠讓評審迅速理解故事架構,進而評估作品的可行性與執行力。若高概念設定強烈,卻無法在作品中充分發展,則可能會影響評審對其完成度的評價。
在此次參賽作品〈乳房人〉為例,邱常婷認為,該作品帶有科幻色彩,透過一個荒誕的設定,探討了身體認同與自我意識的議題。小說中的愛情描寫與角色互動方式生猛有力,甚至帶有幽默感。邱常婷特別欣賞作者在女性書寫上的嘗試,尤其是對身體焦慮與恐慌的呈現,能夠引起讀者共鳴。然而,她也強調,這類語言風格與敘事方式在當前文學創作中較為稀缺,若能夠持續發展,將對文學獎作品帶來新鮮感。
另一方面,張桓溢則對該作品的執行方式提出不同見解。他認為,高概念的運用應該是一種宣告或挑釁,當小說明確揭示核心概念時,讀者會產生兩種心理反應:一是期待故事如何展開,二是反思作品是否能帶來超乎預期的內容。然而,他認為該作品在後續發展上未能充分展現其荒誕設定,而是前述的荒誕設定變為一種象徵,指涉男性凝視女性身體的社會現象。這樣的詮釋方式使得故事的衝擊力減弱,未能完全發揮高概念的潛力。
此外,張桓溢指出,小說後半段對自身提問,具有延展至「愛自己」潮流的潛力,但作品未能深入探討這一議題,使得最終的嘲諷意味不夠強烈。因此,他認為該作品在高概念的執行層面仍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
綜合上述討論,高概念的運用能夠幫助作品迅速吸引讀者,並在文學獎競賽中獲得評審青睞。然而,高概念的提出僅是第一步,能否透過完整的故事架構與細緻的角色塑造來深化設定,才是決定作品成敗的關鍵。對於創作者而言,高概念既是機會也是挑戰。如何在吸引讀者的同時,兼顧文本的深度與完整性,將是未來值得探索的方向。
夢境與幻覺書寫的挑戰
在小說創作中,夢境與幻覺的書寫是一種獨特的敘事技巧,但其運用方式往往成為評價作品成敗的關鍵。在討論參賽作品〈下午島〉時,作家邱常婷、李奕樵與張桓溢分別分享了對夢境與幻覺書寫的看法,提出不同的觀點與建議。
作家邱常婷表示,她個人喜愛夢境與幻覺的書寫,但前提是作者需要賦予這些元素意義,不能只是單純增加閱讀快感。在她看來,夢境與現實應該形成對比,這夢與現實的落差能夠創造更強烈的情感衝擊。然而,她也指出,夢境的使用必須謹慎,如果作者沒有清楚理解夢境對小說的影響,僅將其當作一種敘事工具,反而會削弱作品的力量。她特別提到一些寫作者習慣在結尾時揭露一切只是夢境,這種做法如果缺乏意義,將導致作品的完整性受到破壞。而該作在夢境的使用上比例過重,使得現實篇幅被壓縮,影響了整體的平衡。她認為,夢境應該為作品加分,而非讓讀者迷失在其中。
李奕樵則澄清,他並非不喜歡夢境書寫,而是更在意小說帶給讀者的收穫。他認為該作品的文字表現非常出色,但閱讀後並未獲得深刻的啟發,夢境的篇幅過長,影響了整體的閱讀體驗。因此,他無法給予更高的評價。
作家張桓溢則從更廣泛的小說創作角度,探討夢境與幻覺的運用。他指出,許多寫作者建議避免將夢境或幻境作為推進劇情的主要手法。小說本身已經是一種虛構,一旦再使用夢境作為關鍵推動力,可能會讓讀者產生「虛構中的虛構」的違和感,進而降低故事的可信度。他認為,過於刻意的夢境設計,容易讓人感覺只是炫技,缺乏必要性。
然而,張桓溢也提到,並非所有夢境與幻覺的運用都應被排除。若這些元素能夠與角色的現實狀態緊密結合,如藥物迷幻、自我沉溺或某種陰謀等,就能賦予作品更強的說服力。例如,如果夢境能夠呈現出角色內心深層的掙扎,或是提供現實世界無法描繪的細節,那麼它的存在將更具意義。但若夢境僅僅是為了強調某種意象,卻無法帶出更深層的意涵,那麼可能會影響小說的完整性,甚至適得其反。
總結來說,夢境與幻覺的書寫在小說中具有其獨特的價值,但如何使用,卻需要作者謹慎拿捏。邱常婷強調夢境應該具備象徵意義,不能只是為了填充故事;李奕樵則關注小說的啟發性,認為過多夢境可能削弱作品的影響力;張桓溢則建議,夢境應當與角色的心理或現實狀態緊密連結,才能讓小說更具說服力。這些觀點為小說創作者提供了寶貴的參考,也讓人思考,在小說的虛構世界中,夢境究竟該如何發揮真正的價值。
小說結尾是否需要超越性觀點?文學評審的深度對談
在小說創作中,結尾是否必須帶有「超越性觀點」?這是許多作家與讀者關心的問題。在一場文學討論會上,評審李奕樵、張桓溢、邱常婷針對此議題展開對話,並回應現場提問,探討小說寫作與文類界線的問題。
李奕樵認為,小說並不一定要具備超越性觀點,但如果受眾重視知識性的樂趣與美感體驗,而作品的核心觀點沒有轉折,敘事曲線就會顯得平庸。他強調,一部優秀的小說應該帶領讀者進入特定議題,並在讀者以為已經掌握結論時,再拋出新的思考層面,這樣的轉折能讓小說的觀點更加突出,使讀者對作者產生敬畏感。他指出:「如果你認為小說是知性的娛樂,並希望作品受到尊敬,那麼超越性的觀點就是必要的。」
張桓溢則持類似觀點,認為超越性觀點雖非小說的必要條件,但它能反映作者的思想深度,也是評審與讀者期待的部分。他進一步指出,文學獎的評審標準通常只要求作品具備基本的寫作技巧即可脫穎而出,但作為一名讀者,他更希望作品能在結尾提供更多思索的空間,甚至帶來新的困惑與啟發。他表示:「小說的核心訊息不一定要提供解答,但若能拋出更深層次的思考方向,這就是我期待的超越性觀點。」
小說創作與出版問答
進到提問環節,觀眾詢問「短篇小說與長篇小說的寫作重點」,邱常婷認為,長篇小說需規劃大綱與細綱,字數超過五六萬時,應整理角色關係。需避免前後內容不一致,可借助編輯或寫作夥伴協助梳理。
對於「小說散文化的現象」的提問,李奕樵指出,小說本就包含散文元素,「小說散文化」並非新策略。在台灣,散文被視為非虛構,而小說則是虛構,這類分類並非絕對。文類界線應被重新思考,創作者可如駭客般解構這些分類。
觀眾問及「小說中的歷史書寫」趨勢,張桓溢回應台灣文學需建立自身的歷史書寫,但不應流於扁平化或公式化。作品應考量歷史背景的必要性,避免單純利用歷史作為情感召喚。作家需深入理解歷史與敘事之間的關係,才能創造真實且有意義的虛構空間。
至於「如何營造自然的對話」,李奕樵回應,需先認知文字無法完整承載現實語言,對話應貼近真實。若對話顯得刻意,可考慮移除引號,或以肢體動作代替對話。張桓溢則補充:小說中對話過於精確,可能會顯得不自然,應模仿現實中的模糊與迂迴表達。
針對提問「選擇出版社與投稿方式」,張桓溢分享,可先研究出版社是否出版過類似書籍,確保風格匹配。例如木馬文化的「新火書系」適合新人,而寶瓶出版社偏好職人書寫。了解出版社對新人的推廣策略,以選擇適合的平台。
最後的提問「如何吸引評審目光」,李奕樵認為,作品需具備明確的主題、個人語言風格、強烈的小說張力,以及角色與世界的衝突可形成張力,例如個體的痛苦與明亮的社會環境對比。此外,開頭200字至關重要,應交代角色背景、小說風格與主題,讓評審一目了然。
善用系統化方式組織自已的作品
現今寫小說的工具和方法非常多,如何去系統化的組織,藉由這場座談會希望能解答一些大家寫作上的疑惑,知道如何修改和精進自己的作品,也期待創作者能多閱讀,多去經驗和體會人生,豐富自己的視野和對生命的體悟。